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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了團圓飯,發完紅包,開著車往汐止大哥家去,
我還有另外一個家要團圓。
自從大哥在台北購買了新居,這是第二年我們在這吃團圓飯。
大哥的家是個溫暖的小窩,一進門就有夫妻倆從交往到現在的小照片,
照片上寫著他們對彼此的點滴心意。
地上鋪著木質地板,天氣冷踩著也不覺得溫度都被吸走了。
厲害的餐桌可以容納兩夫妻單獨用餐,也可以容納一家子人在這話家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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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身邊那位是我的高雄爸爸,也是我乾爹,我媽的三姐夫,我的三姨丈。
因為很喜歡女兒,加上當時探望我媽生小孩,一見到我就很喜歡,
於是就認了我當女兒,從我有印象以來,也就是喊他爸爸、爸爸,
所以其實對我而言,沒有甚麼乾爹的區別,他就是我爸爸。
小時候我第一次意識到『乾爹』這件事情,在車上問他是不是我乾爹,
他愣了一會,笑笑的說,是。
「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乾爹?」我又接著提出我的問題。
他又愣了一會,笑笑的說,可以。
過了幾天我乾媽跟我說,爸爸很難過,因為我說他是乾爹。
聽了以後我也很難過,其實他對我而言沒有甚麼乾不乾的區別。
所以我跟自己說,再也不要在他們面前說這件事情,他們就是我家人,
沒甚麼乾不乾、濕不濕的問題。
只是為了交談上的區別,在提到他們的時候,前頭都要加個『高雄』。
小時候我是有入過戶籍的,姓名也都不一樣,因為奶奶說,
林瑞珍這個名字太難教了,所以除了姓,名字也換了一個好教的。
但後來因為家裡瑣事太多,所以又把我送回台北,在台北長大,
但是每年的寒暑假,我都會到高雄陪伴他們,年夜飯也都會回去高雄吃,
每每到了要回高雄的時候,我爸媽都會開車到台北來接我回高雄,
因為年紀太小了,不放心讓我一個人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回去。
我很喜歡坐在爸媽中間那個置物箱的位置,然後一直跟我爸媽說話,
不停的問問題,從前最愛問的是馬達跟引擎哪裡不一樣?
一直到長大了一點,才不得不乖乖的坐在後座上,但我還是不停的問問題,
我媽都說我可以說整路的話,說到我媽睡了,說到我媽又醒了。
然後看到休息站的牌子,就會說「便當、便當」,對於上廁所跟加油沒有興趣。
我爸喜歡出去玩,他會開著車帶我跟媽媽四處玩,或者去環島,
爸爸做事是個有程序、有條理的人,出門前會規畫行程,會查路線,
除了大本的地圖本會在車上之外,他還會手繪幾張路線圖,
他們常說,有幾個小孩像妳一樣,這麼小就全台灣都去過了?
有趣的是,小時候去過的那些地方,我最有印象的是六福村的臥佛,
六福村的野生動物園,被那隻跳到我們前檔玻璃的潑猴嚇哭。
我爸很疼我,對我很有耐心,會好好的跟我說話,會試圖讓我明白很多事情,
當我提出任何問題,他也會不厭其煩的跟我解釋,會跟我分享他的心情。
我可以跟他聊任何事情,包括我可以很生氣的在他面前幹譙那位欺負我的老師,
也可以幹譙那些欺負我的同學,每當我認真的跟他說我要跟這些人撕破臉了,
他都會安撫我的情緒,也會明白我的感受,也會讓我知道不要做這些事情,
好好的過學校生活,他會用別的方式保護我,我甚麼也不要擔心,
那些都是小事情,小事情。
當我高中玩過頭,被勒退又被勒轉了,連我自己都無頭緒接下來要幹嘛的時候,
他二話不說要求我轉學到高雄完成學業,因為他知道我聽他的話。
其實爸爸也六十多歲了,但遺傳到我爺爺,頭髮染都沒染過一次,
你看,還是黑的很。「爸爸,你真的有變老嗎?」我其實一直這麼懷疑著。
我很不喜歡跟他分離的感覺,以前每次分開,我都會一直哭一直哭,
非走不可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,並且親吻他的臉頰,然後繼續哭。

接下來那位是我媽,她在我眼中一直是位傳統又堅強的女性。
十多歲就到鎮上跟師傅學剪頭髮,所以兩位哥哥從小到大的頭髮都是我媽剪的,
到了現在,二哥的兩個小朋友,頭髮也都是我媽處理比較多。
而我當然也不例外,基本上相片中看到我頂著男生頭,就是出自我媽。
我媽因緣際會的認識了一個乾媽,乾媽把他的兒子介紹給我媽,就是我爸,
於是沒多久他們就結婚了,婚後還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媽經營理髮廳。
小時候我若不是跟著我爸去上班,坐在總經理跟董事長的位置畫圖,
就是跟著我媽去上班,在旁邊看著漫畫書,聽那些叔叔伯伯說你女兒真可愛。
爺爺白手起家,初期把工廠經營的很好,但實際上參與家裡生意的只有我爸,
爸爸有幾個兄弟姊妹,但因為只有我爸幫忙,所以我媽也要跟著幫家裡大小事。
我爸一定要在早上七點半前弄早餐給爺爺吃,因為爺爺脾氣倔的很,
過了這個時間一定不吃飯,除此之外,工廠的拜拜甚麼的我媽都要去幫忙。
老爸的薪水都交給我媽管,當然私房錢例外,就這麼持家的,
家裡從後驛公寓換到了前鎮透天厝,又從透天厝換到了仁武別墅,
不管房子大或者是小,你從來不會看到裡頭髒亂的樣子,
更厲害的是偶而下班、下課回家,還會發現房間裡頭的擺設變了模樣,
老媽都會跟妳說地上髒要穿鞋,但就算妳沒穿鞋踩了整天腳還是不會髒。
她還用很不一樣的方式去包容我爸的紅粉知己,只為了保全這個家,
雖然她都說是為了她兩個小孩,但我知道老媽心裡鐵定愛著老爸。
之後爺爺的工廠開始出現危機,我媽也跟著和親戚打交道、調頭寸,
最慘的是爺爺走了之後,叔叔伯伯姑姑們雖然都不是跟著經營工廠的,
但全都是有股份的,富裕的家庭最容易遇到這種狀況,
最後沒有幫忙工廠度過難關,反而一個一個的要分家產,
我爸除了要處理工廠的負債,還要籌錢出來搞他兄弟姊妹想要的財產。
烏煙瘴氣的紅粉知己再也沒有一個在身邊,在身邊的還是只有我媽,
她陪著我爸渡過這段身心難熬的日子,把別墅也賣了,換了現金,
剛好工廠也有人可以接手,減輕了一些壓力,
現在兩位老人家住在社區公寓裡,窗明几淨,無所求倒也過得清閒。
我媽就是個可以陪著你吃苦到享樂,又從享樂跟著你吃苦的女人。
雖然她真的很會唸,我從一樓聽她唸到三樓,房門關上五分鐘後她還是再講話,
從前氣得很,也會跟她大吼大叫,只是心裡一直明白,不管她唸好的壞的,
不管偶而她的嘴多酸,都是為了我好,這叫『雕』,要把妳雕回正途。
媽媽的興趣還有做衣服,她會做衣服給我穿,也會做給我的芭比娃娃穿,
前陣子我還收到了她親手做的和服。
只是當她跟朋友說明,我其實是她妹妹的女兒的時候,難過的換我了。

我的腦海中,在溜滑梯下接著我的,在盪鞦韆後扶住我的背的,
牽著我四處走的,我起床的時候找不到他們會哭泣的,
都是這兩位我親愛的爸爸媽媽。

再往前是我的大哥和大嫂,其實他們交往很久了,
只是我真正見到大嫂大約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吧,正好那天大家都在,
大嫂很熱情的給了我一個直接爽朗的笑容,當時我想好事應該不遠,
因為我大哥不是那種會帶不一樣女生見家人的人。
不過說要結婚前難免有點不穩定,我有個朋友說,越靠近婚期越容易大吵,
也拜他們的大吵所致,我跟大嫂熟了起來,雖然我並沒有幫上甚麼忙。
大嫂對於星座以及塔羅牌也略有研究,聽她從星盤解析自己是很好玩的事情,
還會有種不得不把自己的秘密抖出來的感覺,不過我很喜歡她的包容,
還有她的那一句,一樣的牌,用不一樣的方式打。
我多了不只是大嫂,還多了個姐姐疼愛我。
小時候我一直覺得大哥很像哈林,因為他會拿著吉他又唱又跳的逗我開心,
就好像我在電視上看到的哈林那樣,笑的開心,像是要把熱情耗盡。
爸媽說我會黏著誰做甚麼的我已經忘記了,但我記得有一次惹得他很不開心,
大哥跟二哥窩在半樓玩超級任天堂,我就待在旁邊一直吵,
一直吵著說我也要玩我也要玩,最後我可能直接把超任關掉了,
也好像是直接把電視關掉了,再不然就是在電視前面晃來晃去不讓他們玩,
我大哥一氣理都不理我,就上樓回房間去了,對於那個情緒我記得我很抱歉,
也很害怕。小時候真的是白目的要死。
大哥一直很少待在家裡頭,應該說我們長時間待在家裡頭的年紀錯開了,
我記得他到外地求學很長一段時間,還去英國唸書很長一段時間,
開始工作之後,大部分的時候都待在北部,我忙著玩,
很少很少遇到彼此,只要碰上了面,總會給我幾句關心,
並且從我的回答中,認真的思考一些甚麼,然後分享給我聽。
大哥在我眼中,一直是個勇於築夢的人,也會努力讓他的夢實現,
如果說台北家跟高雄家的教育有甚麼不同,這便是一個很大的差別。
我的高雄爸媽很願意讓孩子們去飛,讓孩子們自己去做選擇,
他們不願意讓家庭綁住孩子的夢想,他們希望孩子們有自己的生活。
當然他們看到孩子們深陷泥沼的時候,會毫不遲疑的一把拉住你。
所以現在的我大哥,有他豐富的人生閱歷,有他滿意的工作,
有他幸福的家庭,有完整他生命的另一半。

對桌坐的則是我二哥一家人,二嫂是二哥的大學同學,
聽說也是班上的高材生,就是那種,我們唸書時會去借筆記的對象,
不過我二嫂又高出了一個層次,她會”主動”把筆記借出,
我大哥的死黨宏爺曾經就是受惠者之一,同時也是可靠消息來源。
所以在他們婚前,二嫂我也見了很多次,而且我二哥只帶過她回家。
他們在大學的時候交往,聽說兩人都是第一次戀愛,
就這麼兩人走到了現在,還有兩個可愛又優秀的小朋友。
兩個可愛的小朋友長的很像,但他們不是雙胞胎,
後頭那個是弟弟,前頭那個是哥哥,兩個人的個性也相當有差異,
弟弟會把功課做完再玩,哥哥比較喜歡先玩,再把功課做完。
哥哥像是個小大人一樣,上次坐二哥的車回台北,跟小朋友塞在後座,
跟哥哥的互動發現他怎麼好像我同年齡的朋友一樣,
雖然會糾正我,居然還會照顧我!
最前頭的就是我二哥,我一直覺得他長得很像『Buzz Lightyear』,
我後來想這是不是兩個小朋友一度很愛巴斯光年的原因。
二哥在我腦海裡頭話始終很少,不過我媽都說小時候兩位哥哥很愛抱著我玩,
他們愛抱著我玩的畫面當然我已經記不得,不過還真的都有照片為證。
二哥喜歡把房門關上,喜歡找伴的我總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,
只能在門口聽到裡頭傳來「咻咻~」之類的、自己玩遊戲的聲音,
他的房裡頭有隻拿來畫漫畫的木偶,除了這隻木偶,
其他的玩具名字我叫不出來。
我記得叛逆期的某年回到高雄,跟我媽大吵了一架,
跟朋友到頂樓抽菸,然後把菸蒂通通丟在一樓我媽的車頂上,
回到房裡後,我媽進來又繼續吵架,沒一會二哥開門進來,
「啪!」的一聲就給了我一巴掌,我問他為什麼打我?
「第一因為你這樣對媽媽!第二因為你根本弄不清楚你爸媽是誰!」
他說我都跟朋友們說,高雄的爸媽才是我爸媽,台北的不是,
忘記自己的爸媽是誰很可恥。這件事情一直在我記憶裡排名心碎前三名。
如果大哥的個性像是風一樣,二哥就像是土一樣。

親愛的他們,也是從小就存在我的生命中,
我並沒有那個時間去判別親不親,我只知道,
他們始終是我的家人,是我生命裡頭的一大部分。

然後一眨眼,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,
我們還是共度了好幾年的團圓夜,一起吃吃飯聊聊天,
這是家人一種奇妙的連結,不論好或者壞,親密或疏遠,

大部分的狀況下,他們就是會在你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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